爆竹聲響意味着舊歲的辭去,往日肅穆的廳屋自也有了他的可愛,更何況綿延的香火迎接到又一年的新春——這一切都是要平安喜樂着的。
鄉親們從來毋須約定,多帶着自家的孩子,獻上最純味的魚肉飯菜,陸陸續續來到祖廳,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下虔誠祭拜。他們有相當的自主與自由,也由此注定着存在許多差異。往往是一家在此祭祀完畢,其他人家還未趕到,所以香爐上的香燭大大小小有長有短有紫有紅,憑鞭炮聲也可聽出鞭炮是新生産的還是已陳放了十來年的,乃至于敲不敲鐘罄、用不用蒲墩、說不說話,這些雖不盡同,也都不足為奇。
我想,大概起身時望見的噴彩龍鳳雕木,同那先賢書寫的楹聯就是這一切的答案。同樣在這裡,道光年間,彼時十八兄弟一夜之間開辟一竹山園,數月建成三進享堂,也即今日之“絲公堂”。可族譜記載有限,尚健在的老輩也難以說起過往;至于竹子、山石這般堅強的事物,方圓十裡之内都再見不到;隻有近處未被完全焚燒的樟樹、遠處的祖墓知道這數百年中子孫并不算繁盛、家産并不算豐厚的滄桑與幸運。不過毫不掩飾的說,若要強行追溯這一堂三房或某一小家的曆史,那實實在在都勝過幾部著作。
祝禱過祖廳,便一行去嶺上祭拜祖先。剛剛來到佬公老婆(曾祖)墳前擺放好貢果及酒,叔叔、叔嬸及堂弟也上山來,我們便一齊禱告,并互相慶賀新春平安。下嶺分别,叔叔往二公公墳前,我們則去向公公婆婆處先行發禱。我走在前面,見有持柴刀之男子走來,年紀與父親相仿,隻在其五官上覺得與某些老人相似,卻因不相識不敢打招呼;我依舊往前面去,果然這位男子和父親在我身後傳來招呼聲,相識便需要幾句寒暄。
我依然往前面去,登山以上即是列祖列宗之墓穴所在之地——紅土黃壤與荊棘竹柏、石灰水泥與砌石撰碑,山上深處多有人聲。不管是殁去三年還不長茅草的新墳,還是過去一年逐漸下陷而矮小的墳堆,我聽過的和我曾經所看到過的,這整個村的生死其實都歸結在此且長發其祥了。所以古人說:“子孫以其祭祀不絕。”“仁者必有後。”誠然是如此了。
有時感慨,我耳中所聽到的糾紛或團結也積攢了許多,而這些事情在巨大的力量下,都容易隻在一瞬間化成沫影。或是決計默默守在家園并老死于故裡,或是為了功名事業勇敢往外邊去發家,或是保衛家族而不惜生命開動争執,或是在國家危難之際挺身前去參加抗戰,有時候思考地漸漸遠了,鄉親們有了交流的更廣闊的世界,生活平凡而仍舊毅然決然。
或許,在煙灰的消散裡,在牛羊機車的時光偷渡中,萬事萬物都将迎到他們自己的舊歲與新年,而同時兼備偉大與卑微的村民們,他們隻願平日的粗茶淡飯與時空上的約定,能夠在新春的爆竹聲中得到綿綿祝福。
甲辰孟春 于德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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