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氚
文/武嘉成
2077年。中國東南部。清流小學。
“同學們，昨天我們一起學習了二十四節氣，回家之後有沒有好好複習呀?”
講台上，才畢業的山田老師在用自己費盡心思摸索出來的方式和學生們相處。
山田老師總覺得面對着這樣一群孩子壓力很大，一來是因為自己接替的是一位在教育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輩的崗位，老前輩珠玉在前，初出茅廬的後輩自然有些難以自處；二來則是這位老前輩的親生孫子正眨巴着大眼睛在講台下面盯着自己。
“有！”班上的小孩子們拉長了尾音對老師答複。
明明隻有25個人卻喊出了50個人的音量。
山田老師把這些聲音看做是對自己的鼓舞，他認為自己正在逐步走上正軌，遲早會在此領域得心應手。
“那我就點一位同學，來給大家背一背二十四節氣歌好不好？”
伴随着齊聲發出的“好”的聲音，100隻手臂在空中揮舞，仿佛舉得越高，被點到的機會就越高。
“那就讓小明來背吧!”
山田老師的話如同靜止符，按停了教室這張嘈雜的樂譜。
小明站起身，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到山田老師輕輕颔首投來鼓勵的目光，便高聲背起二十四節氣來。
“春雨驚春清谷天…”
此時教室裡如石子入水掀起波瀾，漸漸出現竊竊私語。
“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随着小明的背誦，教室裡的讨論愈發加劇，聲音音量像架在火爐上的燒水壺一樣呼嘯升高。背誦落定，開水炸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亂中彙成一句話：
老師，他背的不對。
而山田老師打量了小明許久，這一刻好像時間停滞。
忽而他對着大家露出滿意的笑，笑容燦爛，好像還是入職以來的第一次：
“沒錯，小明的确背錯了。”
山田老師挺直腰杆，背過手去，清清嗓子：
“那我們來請小亮背一下正确的。”
小亮聞言蹭地起身，目光發亮，驕傲昂首，聲音洪亮。
“春害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災降，冬災災冬小大寒。”
如雷般，極其高亢的掌聲，此時的教室裡的情緒與之前完全相反。
山田老師慢慢踱步，走近不知所措的小明，眼球稍稍轉動，用溫和的口氣說道：
“沒關系，但你以後記得上課要認真聽講，不然你看，就會犯很多錯，背錯好幾處關鍵性的節氣。”
“同學們，正好借此小明犯錯誤的機會，我們也來複習一下昨天學過的二十四節氣。”
“所謂二十四節氣，是将一年分成四季之後，用有典型代表性的氣象命名為節氣，用來指導農耕的曆法，如果都像小明一樣粗心大意，那我們可就會遭受大災咯。”
“比如小明背錯的幾處，‘立春’标志着春天來臨，而‘立春’後的‘害水’節氣則是警告人們不能種植農作物，否則會被天降的‘害水’害得顆粒無收。”
“而‘谷害’‘災降’‘小災’和‘大災’都與‘害水’相同，天降的雨水中含有一種叫做‘氚’的污染元素，不僅會破壞農作物，對人類與動物也會造成極大的危害。比如‘海納百氚’這個成語就是指大海裡蘊含着無數‘氚’元素。”
“所以二十四節氣是人類的瑰寶，即便像小明這樣差之毫厘，卻仍有可能失之千裡。”
山田老師低頭看向小明，眼神玩味，輕聲問道：
“小明你記住了嗎？”
“可是我背的是昨天晚上奶奶教給我的。她說，我們要記住曆史，而不是掩蓋罪行。”
“而且奶奶教過我‘海納百川’這個成語，她說這是指大海能容納很多河流，用來誇人心胸寬廣，品德高尚。”
小明委屈地撓頭，四隻手各在兩顆頭顱上輕輕搔動。
此言一出，剛走上崗位的山田教師“啊”的一聲，好像精氣神一下子從這口中洩走了，目光呆滞，駝背佝偻，四隻手掌覆上兩個腦袋，雷擊般定住。
看着老師的反應，二十四位學生也好奇的模仿起來。
四十八顆腦袋上面是九十六隻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