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自然譜寫的詩。當我合上這本書時。我的思緒還是會飄向那裡,被拉到中國的最北方。靜谧的時光裡,馴鹿與我相伴,它們快樂地享受着美味的苔藓和蘑菇,我在忙着手上的活計,小孩子在嬉戲玩耍,沒有煩惱隻與自然相伴。黃昏時,我們在額爾古納河上燃起篝火,吃着烤魚,在篝火旁自由地舞動着。那一刻,我仿佛置身在希楞柱裡透過小孔看星星,它們是那般明亮。
那是一個即将消逝的文明,他們是古老的鄂溫克族,有自己的語言、自己的文化,從自然中來,最終的歸宿也是自然。三百多年前,鄂溫克族被迫從雅庫特州的勒拿河遷徙而來渡過額爾古納河,在右岸的森林中開始新生活。他們離不開馴鹿,而馴鹿也給予他們最好的幫助。馴鹿或許是神賜予他們的,它是森林的精靈,是人民的幫手。馴鹿追逐着苔藓,而他們追逐着馴鹿,帶着希楞柱跟随着馴鹿搬遷。他們居無定所,但安得其所。走得每一步路都成了足迹印在那片土地上,而那片土地也保留着他們的氣息。
他們在風聲中孕育生命,也在風聲中送走生命。這是對生命的敬畏,也是對自然的敬畏,從自然中産生,最終也回歸自然。書中描寫了許多死亡,但都是輕描淡寫。或許死亡對他們來說不是一種結束,而是一種開始。就像書中的“我”說的那樣,生命就是這樣,有出生就有死亡,有憂愁就有喜悅,有葬禮就有婚禮。每一位死亡的孩子都會被裝進白布袋子,扔在向陽的山坡上,而那山坡在不久的将來會長滿野花,他們會帶着芳香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最令人不可思議也是最神奇的是薩滿教,薩滿在産生後似乎就具有神力。他們在月光下起舞,能挽救生命,也能葬送生命。上天在賜予神力時,也給予肉體上的痛苦。薩滿身上披着的不僅僅是神衣,更是責任。尼都薩滿一生把對達瑪拉的愛放在心中,把薩滿的責任放在第一位。在生命的最後時刻,為了民族的威嚴,完成最後的一場舞蹈,他的光芒會一直伴随着“我們”。妮浩作為下一任薩滿,心中寫滿了善良和責任。她每挽救一個人就會失去她的一個孩子。她是一位稱職的薩滿,用善良澆灌着烏力楞,她做到了對部落的承諾,而她的離去也帶走了薩滿文化。如今我們生活富饒,醫療設施齊全,不再需要薩滿,但薩滿的精神将永遠傳承下去。
他們在信奉薩滿教的同時也供奉着神偶。那些用木頭、樹枝、獸皮組成的神偶,都來自于他們的山林,他們把自然當作神。真正做到了敬畏自然,自然也是上天賜予他們最好的禮物。清澈的流水、乖巧的馴鹿、無名的山峰、美味的獵物。“惟江上之青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
原始又粗犷,質樸又純真。這四個詞是鄂溫克族最好的總結。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書寫着屬于他們的文明。他們是自然的精靈,生來就屬于自然,也靠自然孕育。喝桦樹汁、用桦樹皮做船、吃生肉、靠狩獵為生。他們靠着安達與外界聯絡,用皮張、鹿物和獵品來換取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還有獨屬于他們的林中倉庫——靠老寶。他們用智慧在山林中生活,感受着自然的變化與生命的輪回。也真正踐行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
如果說鄂溫克族是自然的孩子,那他一定散發着人性的光芒。書中的人物熱烈而張揚,情感錯綜又複雜。有愛、怨恨、悔恨、迫不得已等。倔強一生的依芙琳,在瑪利亞去世後也不再糾結,她們兩個的恩怨在一方去世後也煙消雲散,留給她的隻有無限的追憶與愁思。一生懷有執念的達西,為了給自己的腿報仇,用鷹做自己的“奧木列”,其間的訓鷹文化也給我們許多啟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心願。每個人物都有鮮明的特色,他們在自然的孕育下散發着人性的光輝,善良且簡單。故事總要有結束的時候,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尾聲。在書中,那一頭熊都是一抹靓麗的色彩,它散發着母愛的光芒,即使身處重傷也要為自己的孩子報仇,這令我為之震撼。
在他們那裡,沒有我們現代人的焦慮,也沒有我們如此快節奏的生活,但就像瓦羅加說的那樣,世界上又哪裡有世外桃源呢?隻不過與他們相伴的是自然,一切煩心的事都會被自然治愈。陪伴他們的是清風流水,日月星辰。那潺潺的流水聲和蕭蕭的風聲,都是治療心靈最好的良藥。
現代文明的進入,不僅影響着我們,也影響着額爾古納河的人們。樹木被砍伐、河水被污染、動物銳減、山火頻發、原始的文明被破壞、伐木聲取代了鳥鳴、炊煙取代了雲朵、沙塵暴多次閃現等,讓我們不禁思考,我們的文明究竟帶來了什麼?或許開放本身沒有錯,錯誤的是那攫取式的破壞性的生存。而那被稱為落後的文明,或許是我們今天所要學習的,他們從不掠奪自然,而是順應着自然的發展,敬畏自然賜予的一切。“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不是我們新時代要打響的口号,而是我們新時代要實踐的目标。綠水青山它也不僅僅是金山銀山,它更是我們心靈栖息的山水。
鄂溫克族,你們是我們的朋友。你們的質樸,熱情,純真透過遲子建老師的文字在感染着我們,牽動着我們。你們是那般善良,那般敢愛敢恨,那般激昂。你們對待生命的态度教會了我們,你們自然的生活方式令我們神往,而你們的精神會通過文字傳遞給我們。
額爾古納河,自然彙成的河,自然譜寫的詩,美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