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爺爺有一個菜園。
這菜園特殊得很,是爺爺自己一個人搗鼓出來的。是本隻獨屬于他,後來專屬于我的菜園。
為什麼說菜園特殊呢?因為它的位置和所種植的蔬菜瓜果。
菜園似爺爺,不喜歡“拉幫結派”,更讨厭“趨炎附勢”。所以它一個園孤孤零零的坐落在後山的山溝溝裡。
若你要去尋它,從爺爺家出發,跨過兩條“尋龍”溝,越過無數個連結的“李家”“吳家”菜園壟子,爬上崎岖的彎山路,到達後山頂。再尋找一根可作拐杖的長樹枝,小心翼翼地拄着樹枝,沿着一條踏出的土路走約十分鐘,這才到我特殊的爺爺的菜園。
再談那些種植的蔬菜瓜果們,春天本是應該種植苋菜,空心菜,豆角的時候,但是爺爺偏偏喜歡種冬瓜,南瓜,絲瓜,苦瓜等瓜,而且最喜歡的是欣賞這些瓜上開的小花。
在一個特殊的日子,當小花們顔色幾乎是統一的鵝蛋黃色時,爺爺走在前頭,而我走在他的影子裡,一同去欣賞她們搖曳的身姿,相似又不同的美麗。
現在每當我在超市裡看到瓜帶花的場景,我都會想起爺爺,想起他帶我欣賞的無數朵迎風搖曳的小黃花。
二、
我狂熱愛着菜園。
每當收獲的季節來臨,我都堅持随着爺爺來到菜園。
摘辣椒,辣了我眼,我忍耐着不哭。
拔冬瓜,壓了我手,我堅持着不鬧。
盡管我總是折了根,少了葉,盡乎我所能的幫着倒忙,但爺爺從不說什麼。
我知道,我愛菜園,他也是。
所以爺爺說,菜園是我們倆的。
但我迫切地想要一個獨屬于我自己的菜園。
于是爺爺向我承諾如此。
三、
爺爺是讀書人,但我知道他更是一個土地的兒子。
我也是讀書人,但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土地的女兒。
我甚至沒有完整地經曆過一天爺爺的生活。
從他清早起來種地,然後走十幾裡路教書,中午回田地裡繼續幹活,下午又再重複一次上午的經曆,晚上回來後更不忘記去地裡“巡視”......
這樣的生活,我甚至不敢想。
可爺爺卻甘之如饴。
他說,孩子應該在紮根在土地上。
他說,土地是豐腴的,而城市是貧瘠的。
他說,他是長在土地上的,他跟土地一刻也不能分離。
于是他拒絕了父親母親搬去城市的提議,堅持着守護着他的土地,還有那個我們的菜園。
可是我無法拒絕。
當年幼的我坐在飛馳的列車上哭泣時,我不理解爺爺的選擇。
當逐漸長大的我站在鋼筋水泥地上歡呼時,我質疑他的話語。
當現在的我坐在摩天大樓中目視窗外的霓虹閃爍,紙醉金迷時,我恍然明白了爺爺。
四、
那個秋天,明明是金黃的、收獲的季節。
菜園卻覆蓋着一層未化的冬雪,有無數個蔬菜瓜果的靈魂都長眠于下,無論是清晨、午後、還是傍晚,再也沒有了它們複蘇的時間。而我知道,我生命裡的小黃花同樣如此。
爺爺兌現了他的諾言,他的菜園成了我的菜園。
五、
後山的頭頭上葬了我的爺爺。
後山的溝溝裡葬了我的菜園。
文/盛佳音
23級文學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