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明
文/倪蓉
一、清明時節
清明時節似乎總是細雨綿綿，今日如是。天空白茫茫一片，落下細雨。
周義行至墓前時，天空放晴，像是有人驅散了烏雲。
正是草木繁盛之際，陽光下霧色茫茫，将遠處的山也籠罩住了。像是那一天，他走的那一天，他想。
二、清明時遇
“快走！墨迹什麼呢？”
“哈哈哈，他怕是還當自己是昔日的宋家小少爺呢！”
宋家，是當今聖上最寵信的世家，不對，原本是。半月前從軍中傳來消息，宋家家主宋将軍夫妻和長子通敵叛國，已被處決。從此宋家隻留小少爺宋晴明。
據說齊家上書懇請皇帝體恤開國功臣，想留宋家一根獨苗，對宋家隻抄家流放就罷。世人于是皆稱頌聖上和齊家英明仁德。
宋晴明輕嗤一聲，英明仁德，誰又知道呢？
押送宋晴明的官差倒也沒有多為難他，隻在嘴上貶低幾句，畢竟這位宋小少爺惡名在外已久。
“站住！”
眼前是一位帶着鬼面的年輕男子。
話落不久，戰局一定，男子解決掉官差，接過繩子，把曾經不可一世的宋小少爺牽走了。
三、清明其中
“我們從此地攻入，殺他個措手不及！”地圖前是兩位面容清俊的少年，宋晴明，以及那日戴着面具的周義。
二人本是異路，但有了弄垮齊家的共同目的，便一拍即合。距那日已近三年，今年春初，便是他們商量好的打敗齊家的最佳時機。
原是當年宋氏父子受齊家陷害，臨終之際托人送信給聖上，聖上為扳倒積望已久的齊家，派人和宋晴明接應，讓宋晴明暗中尋找齊家通敵叛國、陷害重臣的證據。周義便是皇帝所托之人。
如今證據已經搜集完畢，隻是齊家有所防備，還需商量周全。
四、清明時血
“晴明!”驚呼聲中，蒙蒙細雨染了血色。
一支利箭破空而入，從背後刺入宋晴明的胸膛。
混戰平息，但四周并無原想的歡呼，隻餘一片死寂。
“哈！周義，殺了仇人，該高興才是，我覺得值，别難過。”
“好，不難過，我是開心。”周義抱着他，早已淚流滿面，惶恐地感受他的身體一寸一寸變得冰涼。
片刻後，天空瞬間放晴，像是為了迎接這來之不易的勝利。
五、清明時霧
怎麼可能不難過呢？周義想。混亂中的那隻箭，那隻刺破他胸膛的箭，誰又能想到是皇帝的禦前侍衛親手放的呢？那日去禦前複命，他親眼瞧見世人口中體恤下臣的皇帝面目猙獰地命令死士斬殺放箭的侍衛。
難怪當時那隻箭是從後背刺入的，難怪皇帝聽到宋晴明死了後反而松了一口氣。威脅帝位的兩座大山一起倒台，最盼望看到這個局面的人該是皇帝才對。
可笑他們謀劃這麼久，最後卻為皇帝做了嫁衣。論計謀，誰又比得過踩着父兄屍體上位的皇帝？
周義看向窗外的薄霧，喝着幾月前就已備好的本該用來和宋晴明慶功的佳釀，隻覺得苦澀難忍，苦得讓人忍不住掉眼淚。
六、清明時晴
這是他走後的第一個清明。
一反往年的陰雨連綿，今日的陽光似乎格外強烈，照得人眼眶發澀。遠處的山也煥發着生機。
周義走到宋晴明墓前，摸着自己親手一筆一劃刻上去的名字，想到他說的“晴明”二字的由來——放晴的清明。誰又能猜到，這一年的清明，竟也是晴天呢？一如他出生那年，也如他走的那天。
“晴明，我想離開長安了，因為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一天，我也會成為某個人的刀下亡魂。你不是說想去一次江南嗎？你爹娘相識的地方。我準備去的，就是江南。聽說那裡民風淳樸，人與人往來親切，”他長歎一口氣，“總好過長安——埋葬了無數屍骨的長安。往後也許不能常來看你了，見諒……”
往年的清明總是蒙蒙細雨。
唯你走的那年，晴空萬裡。
